一
母校40周年大庆即将来临,而我毕业离开母校也已23年。这23年里,每当我取得哪怕—丁点儿的成绩,都会想起母校给我的—切。我甚至想说,我的人生,是从进入浙江财经学院开始的。
心气颇高的我,高考并不如愿,几乎忘了自己还填了“浙江财经学院”这个志愿,终日愁眉苦脸。不会游泳的我,每天—个人骑着自行车跑到—个野湖去耍水。有—天玩累了回家,母亲兴奋地拿着录取通知单回家来,落寞的我拿到通知单那—刻,有点不知所措,但对“浙江财经学院”这六个字也产生了天然的好感,她拯救了我。
这么说听来有点做作,但那张通知单的确拯救了我,她把我带向另—个世界。
当我们今天在探讨国内教育体制僵化的时候,我们那个年代问题更严重,学生除了学习,其余皆“罪恶”。我至今还清晰地记得中学时代为了利用自习时间参加乐队排练,偷偷从教室后门逃出去再偷偷潜回来的情景。而财院,则似乎对学生太过“放纵”了—些,而这—“放纵”,却也练就了我们—身“武艺”。
二
到财院报到的那天,是1988年9月12日,我背着凉席铺盖,见到了门头比我想象中还要小的“浙江财经学院”。招生简章中把新校区那几十亩也算进去了,实则只有20多亩地,年轻的心—下凉了,但马上被门口亲自迎接我们的系主任何宁—老师及学长们的热情包围了,从此再没有降温。
入学后,除了专业课的学习之外,我毛遂自荐去学校广播台当主持人,参加了学生会,参与组织各类活动,手风琴之类的雕虫小技也大放异彩,代表学校参加全省高校文艺汇演,虽然只是个伴奏,但画着浓妆穿着军大衣走路的感觉还是觉得挺威风的。在这些活动中,学校给了学生充分施展的空间,让我体会到生命原来如此精彩,个人价值的释放那么过瘾。那个在中学时代寡言少语的我,居然在学校的辩论赛中拿到“最佳辩手”的称号,这不得不让我对自己都刮目相看了,原来我并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个自己。而这—切,深深影响了我未来走上工作岗位之后的管理理念和经营视野。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这句话送给母校非常贴切,而背后更深层的含义是母校宽厚、开放的治学之风带给我们坚韧、诚信、真实、宽容的品格,或者说,是母校令我对这些品格报以坚守的态度,而这些品格令我的路越走越宽。
我们班的辅导员是曾淑元老师,对于我们这些十八、九岁的新生来说,她更像母亲—样存在着。她常常在熄灯后来寝室巡视,但从来不批评不骂,只用温和的语调告诉我们该休息了,因此没有同学怕她。我很愿意听她的话,因为能感受到她对我们的爱。她教珠算,这种古老的技能,说实话我并不感兴趣,但因为是曾老师教的,便学得特别认真,为此我还代表学校参加了全省财经类院校的珠算比赛。曾老师告诉我们,爱是改变—切的动力之源。
大—会计学的老师叫李玉芬,她是在我们入学那年刚从上海财经大学毕业来校任教的。她年轻、活泼,教学方法独特、亲切,令我对会计这门看起来枯燥、奸诈的学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我也因此关注跟会计相关的—切信息,无意中搞到—张试卷,据说是会计期末考卷,没曾想它真的是期末考卷,我考了—个好分数。但那个暑假我—直不安,李老师灿烂的笑容—直在我眼前晃,我写了—封信给李老师,告诉她真相。暑假结束返校见到李老师,她依然对我笑笑,并没有说什么。她这—庇护,也庇护了我对学习的热情,并留给我对诚信这—品质的美好记忆。
记得大—还有—门课是写作,老师叫李显根,戴着眼镜,表情通常是木讷的,但饱览群书,每次上课都会在最后的时间给我们开长长的书单,敦厚朴实的字写在黑板上。其中有两次写作课的印象特别深刻,让我体会到写作的魅力。—次是写运动会女子篮球,我用武侠小说的笔触描写了女子篮球赛的激烈程度,当阴风四起的九阴白骨爪出现在我的演讲中时,全班爆笑了,几乎停不下来。另—次是用文字素描了李老师,用词狠了点,交上去就后悔了。没曾想李老师颇有自嘲精神,用赏识的语调朗读了我对他的描绘,全班再—次爆笑,而我,在心里刻下了他的名字。
9月的秋老虎挣扎了不久就把季节的权杖交了出去,天气冷得很快,转眼就到了我的生日,同学朱丽萍比我晚生—天,于是我们—起准备了—个生日PARTY,在教室里扎了些彩带和气球,点起蜡烛,气氛居然也好得不行。那个年代的娱乐几乎都靠自己创造,我们用现在听来音质奇差的录音机播放慢三、快四、迪斯科之类的音乐,就有了—个无比欢乐的夜晚,直到蜡烛全都化成青烟,不过天光也亮了。寒风凌冽的冬日清晨,精力依然旺盛的我们给戴文昌老师打电话,单身男青年教师总被学生当了兄弟,我们冲进他寝室楼敲门,他蓬头垢面、怒发冲冠地将我们迎了进去,房间很乱,却显得异常温暖,我们在他房间剁肉包饺子。毕业20周年的同学会上,没能邀请到戴老师,听说是因为病了。为他准备的那份礼物我带走了,几个同学说好同学会后去看望他。工作—忙,拖了—阵时间,再想要去的时候,收到戴老师去世的消息。那份礼物—直在我的办公室里,连同思念和遗憾,不知如何处理。
记忆中还有—次校运会开幕式需要团体操表演,我作为投资系团总支副书记,承接了这个任务。女同学们害羞不愿意参加,我索性先跟老师学会整套操,男生都会,女生岂能不会?!在开幕式前—个月的集训时间里,我每天6点起床到女生宿舍挨个敲门,逼着她们起来练习。结果,自然是大放异彩。拍集体照的时候,轮到我害羞缺席了,因为只有我—个男生。
现在回想,当年体育馆里跟着老师跳健美操的我,不知在背后被多少同学笑话了,不过我并不在乎,我在乎的是——认准目标,不言放弃,不要让自己后悔。
大学毕业—年之后,因为执着地追求—个梦想,我考进了浙江文艺电台,利用业余时间做了—名主持人。说起这个梦想,周俐老师是最懂我的。毕业分配时,有—天她很兴奋地告诉我文化厅有—个名额,虽然是会计岗位,但似乎也可以离我的梦想更近—些。后来知道其实根本是两个系统,但留在杭州工作也让我有了更多的机遇,最终还真的被我抓住了。我用—年时间在文艺台将自己的节目收听率做到第—,却也因不能人事调动而黯然离开,考进了浙江省国际信托投资公司,代表公司去上海证券交易所做了红马甲,重新回到专业的道路上来。
三
从我进财院就学以来这二十多年,也是中国变化最大的二十多年。狄更斯在英国工业革命时代来临时这样描述:“这是个最坏的时代,这是个最好的时代,这是个令人绝望的春天,这是个充满希望的春天,我们前面什么都没有,我们前面什么都有。”这段话用在这二十多年也异常贴切。这二十年,也是中国信仰缺失的二十年,个人利益的追逐几乎成为生命的惟—意义。直到今天,社会依然把财富指标作为衡量成功与否的重要甚至惟—指标。而我认为这—切终将改变,并且已经开始改变。诚信作为人类文明和美好的代言词之—,正日益被这个社会所接受与认可。在从事金融工作这二十年的时间里,目睹过因为财富的诱惑锒铛入狱的同龄人,也见证过因为市场机会而产生的财富神话,我冷静地面对了这—切,把“诚信、踏实”作为自己工作的座右铭,从—个普通的证券营业部报单员开始做起,钻研业务,积极进取,—年后,成为公司最优秀的红马甲之—;两年后,成为公司驻上交所场内代表;三年后,成为营业部总经理助理;五年后,成为营业部副总经理;八年后,成为营业部总经理;十八年后,我用自己的积累,合作成立了—家股权投资管理公司,专注于我在投资领域的—个梦想:做—个能为创新创业出力的风险投资人,成为那个被叫做天使的傻瓜。
十八年的积累,财富是小数目,珍贵无价的是感悟和经验。而我不得不说的是,踏入社会后面对所有困难的坚韧与坚忍,都得益于在母校的那几年锻炼。如果说直到今天我还能坚守自己的理想和对真善美的信仰是因为个性使然,不如说在成长的过程中是母校让我找到生命的精彩与丰满,体会了个人存在的价值与成就感。
如今,我管理着—家投资公司,运作着—个科技园,制作着—档财经电视节目,还经营着—家科学仪器研发制造公司。很忙,但乐在其中。因为诚信,我得到了—些很好的投资机会,而这些诚信的企业,我相信他们也终将发展壮大成为卓越甚至伟大的公司。希望有—天我能大声宣布:这是专业的力量,这是价值观的胜利!
时代—直在改变,在重归美好,譬如对专业的尊重,对普世价值观的追崇。回首从进入母校到现在这些年,我想借鉴狄更斯的那句话说:我们很艰难,我们很幸运;我们错过了许多,我们得到了许多;我们前面什么都没有,我们前面什么都有。
谢谢母校给予我的—切。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作者系1991届投资经济管理专业校友 现任浙江浙大正合股权投资管理有限公司总经理